詹益仁
乾坤科技技術長
曾任中央大學電機系教授及系主任,後擔任工研院電子光電所副所長及所長,2013年起投身產業界,曾擔任漢民科技策略長、漢磊科技總經理及漢磊投資控股公司執行長。
半導體成熟製程大聯盟
最近美國對中國的半導體產業祭出301條款,目標鎖定的是半導體的成熟製程。成熟製程的定義有點模糊,總之是以中國能做到的製程節點為依歸,所以廣義的是15奈米,狹義的就是7奈米。個人在2022年5月的電子時報曾寫過篇文章,論述到2030年時,台積電、三星電子(Samsung Electronics)及英特爾(Intel)三家公司在先進製程中不會有太大的差異,台積電會領先的是先進封裝;而成熟製程會是中國的天下。雖然目前台積電在先進製程是遙遙領先對手,但最近三星在4奈米的製程,良率已明顯提升,英特爾目前雖仍裹足不前。但是這些擁有充分底蘊的大公司,一旦整軍經武完成就會蓄勢待發,不容我們小覷。中國這幾年幾乎是以每年10座的12吋成熟製程晶圓廠的速度增加,再加上第三類半導體SiC及GaN的積極投入,對全球所有成熟製程的晶圓廠產生莫大的威脅。台灣在成熟製程的8吋及12吋晶圓廠,粗估有30座左右,且大半以晶圓代工為主,我們該如何面對中國排山倒海而來的挑戰呢?我們先來分析幾件重要的事實:為什麼在台灣同樣是成熟製程的晶圓代工,世界先進的營運表現就比其他公司來的好?你也許直覺地認為是因為有台積電的庇蔭,事實卻非如此。反而是因為台積電限制世界先進往邏輯製程方向發展,必須得專注於類比及功率IC的開發,專注的晶圓代工形成差異化。相對於普遍性的晶圓代工模式,世界先進的營運績效自然比較佳。先撇開地緣政治不談。我們也注意到,最近幾件到國外設立成熟製程的晶圓代工廠,都不約而同地與所在地的大公司形成策略聯盟及投資。如台積電在日本與Sony、豐田(Toyota)、電裝(Denso)合作,在歐洲就與英飛凌(Infineon)、博世(Bosch)等公司合作,世界先進在新加坡也是與恩智浦(NXP)合作。唯獨台積電在美國的先進製程廠是獨資。所以在半導體的先進製程的開發,驅動力來自於客戶端的需求;而成熟製程就需要與客戶拉幫結夥了。這就如同約30年前,8吋晶圓廠剛興起之際,聯電與其客戶共同成立聯誠、聯瑞等公司,如出一轍。專注及與客戶端策略聯盟,形成成熟製程晶圓廠可思考的策略方向。但是回到台灣的30座成熟製程晶圓廠,又該如何了呢?從地緣政治的角度而言,國外的大客戶都希望晶圓能在台灣以外的地區生產,勢必很難與這30座晶圓廠形成策略聯盟,台灣本地的企業有可能嗎?答案是有可能的,而且還不只一個產業。事實上台灣在電源供應(power supply)產業佔有舉足輕重的角色,全球前四大的供應商都在台灣。電源供應最近也遇上典範轉移,不論就電動車或是AI資料中心,所需要的電源功率是愈來愈大,且功率密度愈來愈高,再加上轉換效率的要求,半導體晶圓包括SiC及GaN在電源供應產業也就愈來愈重要,佔比愈來愈大。別忘了台灣還有全球第一的半導體封裝業,這些若能整合在一起,不就形成完整的閉環(closed loop)生態圈。另一個有機會的產業是矽光子。台灣的高等教育培養30多年的光電人才,而矽光子技術高度仰賴半導體製程及封裝技術,這些都是我們的強項,卻缺乏適當的整合。台積電在先進製程上成立個產業大聯盟,整合供應鏈端的諸多廠商。在半導體成熟製程上,也有必要成立另一個大聯盟,以整合在系統應用端的客戶。個人認為幾乎百工百業都需要半導體,而從應用端所需求的元件或IC,都會找到它所合適的晶圓廠來生產,不論是8吋或12吋,先進或成熟製程,Si、SiC或GaN。生命會找到自己最合適的出路。如果我們只會做晶圓代工,就無法窺知在應用端生命的奧祕,也就失去機會。中華隊勇奪世界棒球12強的冠軍,教練團能跳脫選秀的窠臼,大膽地任用有潛力的新秀。我們的半導體成熟製程也是時候,需要有前瞻且突破性的思考與作為了。
2025-01-06
企業家的風範
在睽違26年之後,張忠謀先生自傳的下册於日前問世。關於張忠謀一生成就,我個人是無置啄的空間。但在常人認為是人生超級勝利組的張忠謀,如畢業於名校,年輕時間擔任大型企業的重要職務,再加上創建台積電,不僅是全球市值前十大的企業,也是我們的護國神山。在自傳中卻揭露其不順遂的一面,那就是在10年中辭去3個職務,分別是德儀(TI)、通用儀器(General Instrument)以及工研院。造化弄人,幾經波折後,張忠謀以新的商業模式,貫徹自我的理念,創建台積電,得以擺脫過往工作時組織上的掣肘,而一展長才。幾個月前,在國科會吳誠文主委邀宴幾位半導體相關產業人士,討論國家政策方向的場合上,我個人提出一個假設性的問題。在約莫三十年前,聯電一直叫陣台積電,爭辯誰是第一個提出晶圓代工的企業,也就是說如果李國鼎先生及徐賢修先生,沒有成功地邀請張忠謀回到台灣,晶圓代工產業依然是會在台灣發生。假設所有的條件都沒有改變,唯獨張忠謀沒回到台灣,那麼晶圓代工在台灣會是相同的樣貌嗎?還會是我們的護國神山、兵家必爭之地嗎?我所要強調的是,一個企業家的風範及高度,是決定一個國家在此產業是否具有全球競爭力,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里路。那些經常抱怨,甚至整天向政府要糖吃的企業家,都很難開創出局面。在我個人的觀察中,台灣幾個具有國際競爭力的企業,也都是由卓越的企業家所領導,他們對於相關技術及產品的發展趨勢,都有著第一手的接觸,以下是我的觀察:我跟聯發科的蔡明介董事長只有一次近距離的接觸,那是陪同工研院院長去拜訪他並請益。會議中蔡明介拿了份國外專業雜誌的報導,建議工研院可以考慮發展該項技術。有位在光電專業領域的朋友曾跟我說,他每隔一段時間,便會被鴻海前董事長郭台銘先生找去,因為郭台銘隨時都要知道光電領域最新的技術發展。廣達電腦的林百里董事長,更早在二十多年前,就參與MIT媒體實驗室及人工智慧實驗室的研究計畫,他本人也多次造訪該實驗室,理解各項進度。這些受尊敬的企業家,不僅與時俱進,且時時刻刻擔心競爭對手的超越。反觀在台灣所舉辦的各類型的研討會上,許多企業領導人,甚至政府做決策的官員們,通常都是在開幕儀式上致個詞拍合照後,匆匆離去。事實上,他們是最需要全程參與、了解最新動態的一群人。如果只是依賴幕僚所提供的資訊,缺乏第一手訊息來源,如何能做出高品質的規劃及決策?在張忠謀自傳中提到,他早期花了不少的時間在新竹國立交通大學講授12堂課,但是很遺憾,卻沒有得到同學們對於課堂內容的回饋。張先生課堂的內容,每週都會在當時的經濟日報轉載,其中有堂課是談到了權力與責任。張先生說,一般人總希望做事情能權責相符,但實際上是不可能的,一定是先有責任,然後得到了別人的信任之後,才會被賦予權力。這篇轉載的文章,對於當時的我猶如醍醐灌頂。因為我剛當上系主任,年紀不到40歲,內心一直很苦悶,因為我很用心地在推動系務的發展,但是系上的資深教授們卻對我多所批評,張忠謀的文章開釋了我,理解到這是個必經的過程。只可惜以上這段的回饋晚了二十幾年,之後我對於年輕的主管,也多以此加以勉勵。讀完了張忠謀自傳下冊,想起了論語中有一段話「君子之德風,小人之德草,草上之風必偃」我們期望台灣有更多風行草偃的企業家,領導企業建立產業規模及競爭力,成為我們護國群山的一份子。
2024-12-20
疊加與糾纏—國際量子科技年的來臨
又值歲末,準備迎接新的一年。聯合國在稍早宣布2025年為「國際量子科技年」,此外也是表彰海森堡(Werner Heisenberg)與薛丁格(Erwin Schrodinger),提出並奠定量子力學理論基礎的100周年。兩位先驅者在100年前,分別以矩陣數學及波動力學,詮釋電子在原子尺度內的行為,並得到實驗的證實,開啟了量子力學的大業。隨後量子力學在物理、化學、生物,甚至工程應用領域,都獲得重大的進展,並引領各學科踏入一個全新境界。然而量子力學從一開始提出,就被很多科學家所質疑其理論的完整性,歷經100年此爭辯依舊方興未艾。就以近來備受關注的量子運算,之所以具有如此龐大的運算能量,是基於量子疊加(superposition)以及量子糾纏(entanglement)2項基本的特性。而疊加與糾纏,從1920年代末期便開始爭論不休,參與論戰的包括愛因斯坦(Albert Einstein)、波耳(Niels Bohr )等人,乃至於海森堡與薛丁格兩位。論戰以薛丁格的貓開始。貓裝在箱子內,在沒打開蓋子前,貓不是生也不是死,而是處在生跟死的疊加態—這完全違反我們的經驗法則,但是在量子的世界是可行的。最近網路上有一則貼文,「在沒打開主管辦公室門之前,我是處在生跟死的疊加態」,似乎比薛丁格的貓更易懂。薛丁格的波函數有一連串組合的解,然而當我們人為去量測時,依照波爾及其哥本哈根學派的解釋,會造成波函數的塌陷,而得到其中的一個解,也就是量測得到一個物理量。至於還有其他的解,在下一瞬間的量測,會得到另一個物理量。所以會量測得到哪一個物理量,變成機率問題,因此在量測之前,電子是處在多個疊加態之中。愛因斯坦對於此機率性的假說非常不以為然,也因此衍生出「上帝不會擲骰子」 的名言。用人為的方法去量測量子或基本粒子的物理狀態,一直是在科學界無法解決的問題,因為這些粒子的物理量都非常微小,人為的量測不免會干擾到粒子原先的狀態,而造成波函數塌陷或不連續的產生,但是如果不去量測,又無從得知粒子的狀態,這真是兩難。1957年另一位先驅者Hugh Everett,用數學的方式將觀察者也納入波函數的計算,而得到多重世界的結果,每一個世界代表著其中的一個疊加態。也就是我們所量到的狀態,是在這個世界所發生的,另外還有其他的世界有著不同的疊加態,與我們平行存在。多個平行世界或宇宙,在我們現實世界是無法想像的,但在量子的世界是有可能發生。記得在小時候看過一齣電影,片名叫「聯合縮小兵」(Fantastic Voyage)的科幻片。內容是描述冷戰時期,美國軍方為了搶救一位命在旦夕的蘇聯科學家,將一組人馬及核動力潛艇,用尖端科技加以縮小,並用針頭注射入科學家的血管,並航行到科學家的腦部,用雷射光清除其腦中的血塊。過程中有很多有趣的事發生,包括科學家體內的抗體攻擊縮小後的小組人員及潛艇。如果把觀測者及量測設備,縮小到量子尺度,然後去量測基本粒子的物理量,如此才能得到真實的量子行為。量子糾纏又是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。2個糾纏過的粒子,在分開很長一段距離之後,依舊維持著超越時空的關聯性,而互通有無。愛因斯坦稱之為「鬼魅般的作用力」,這完全顛覆我們以力學為中心的物理學,但後來實驗證實這個糾纏的作用力是存在的。要觀察及理解量子的世界,唯有將觀察者微縮到量子的尺度,才能得到確切的答案。在真實的世界裡,雖然我們不完全掌握量子的奧秘,但基於其所表現出來的行為,仍足以藉此開發出影響人類文明的工具,量子運算就是個鮮明的例子。這也許就是聯合國將2025年訂為國際量子科技年,背後的原因吧!
2024-12-02
OCP Global Summit 2024的巡禮與回響
一年一度的OCP Summit(Open Compute Project)開放運算計畫高峰會,在10月14日起於美國加州聖荷西市舉行。OCP於2011年,在Meta的主導下成立,目的是藉由開放的平台,使得在資料中心的硬體建置,能有統一的規格,有助於供應鏈的建立。講白話一點就是藉由標準化及多家供應商,好降低成本。拜這兩年AI伺服器及雲端運算的蓬勃發展,今年(2024年)會場吸引超過7,000人參與,以及100個展示攤位,再加上200場以上的專題演講,可謂盛況空前。去年的OCP的展示現場,除了美國雲端業者、供應商外,幾乎都是台灣廠商的天下,顯示出台灣在AI運算硬體供應鏈上強大的實力。今年展示攤位出現幾家日韓記憶體,以及中國大陸伺服器的製造商。延伸報導OCP擴展AI開放系統戰力 NVIDIA助陣獻寶GB200大會一開始的主題演講,照例是由幾家雲端服務業者及主要晶片供應商(GPU/CPU)所擔任。輪到英特爾(Intel)資料中心業務的執行副總演講時,還在談老掉牙的x86平台,聽眾都覺得乏味之際。台下突然間有一個人跳了上去,原來是下一場要演講的超微(AMD),也是資料中心業務的執行副總。原來兩家公司在x86平台上彼此征戰這麼久,現在要開始結盟共組x86生態圈,以對抗來勢洶洶的Arm CPU。接著兩個人就開始介紹x86的優點,包括了可信賴的架構、指令的一致性、介面的共容性等優點。兩個人還時不時的調侃對方的CPU,暗示自己的還是比對方的好。所以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,但因此會成為朋友嗎?這個安排好的橋段,成為了當天會場上的亮點。同一個時段兩家業者的執行長,也在西雅圖宣布這項結盟。延伸報導Arm、高通AI PC網內互打 英特爾、超微撿到槍 x86不戰而勝AI for AI 是在會議中另一個響亮的口號,但是第一個AI的意思是accelerate infrastructure,也就是要加速AI運算硬體的升級(scale up)以及平行擴增(scale out)。算力的需求是持續地在增加,會場上的研討會不斷地在呼籲,諸如記憶體的儲存空間不足,由目前的HBM3要擴增到HBM4。資料的傳輸速度需要再增快,由400 Gb要到800 Gb,甚至1.6 Tb。AI交換機處理訊號的能力,也需要到 51.2 TB以上。每一機櫃的電力需求,目前的NV72已經到了120 KW,會場中已在討論250 KW的方案,甚至未來直接來到400 V或800 V直流高壓系統。隨著電力的增加,伴之而來的就是熱的解決方案。氣冷的極限在於每平方公分可散掉100 W的熱,未來的高速運算晶片,所產生的熱會達到每平方公分500 W,因此用液體來冷卻是必要的途徑。會場中的諸多討論都在敦促供應商們,要將硬體升級並橫向擴充,唯一沒有被抱怨的是晶片的先進製程,可見我們護國神山的傑出貢獻,深獲各界的肯定。順帶一提的是去年整個AI資料中心的市場規模是2,600億美元,扣掉建築、機房地硬體設施,以及半導體中的記憶體,其核心的半導體如CPU、GPU、switch ICs等就達到820億美元的市場規模,這其中有相當的一部分是進了護國神山的口袋。會場上也觀察到幾件耐人尋味的事,眾所周知雲端服務的系統業者都希望能有客製化自研的xPU,導致幾家SoC的大型公司如博通(Broadcom)、邁威爾(Marvell)、以及聯發科,都開始客戶端ASIC的設計服務。基於小晶片(chiplet)未來會扮演愈來愈重要的角色,SoC公司因為熟捻於供應鏈中的晶圓代工、EDA設計軟體、封裝測試等環節,未來也有可能增加提供小晶片的設計服務的事業。而Arm正挺身而出,想要建構此一生態系。目前的AI資料中心幾乎是NVIDIA一個人的武林,NVIDIA有GPU、CPU、ASIC,負責scale up傳輸的NV link,以及 scale out傳輸的Infiniband,更可怕的還有CUDA的軟體作業平台,以及能作為超級電腦的系統架構。NVIDIA做了上下游縝密的整合。其他公司所組成的復仇者聯盟,對應的有不同品牌的xPU,負責傳輸的PCIe、UA link、Ultra Ethernet等。這就如同蘋果(Apple)手機與Android系統的差別,再怎麼樣蘋果自成一格的手機,總是比其他各家使用上來的流暢,且不容易當機。延伸報導Arm來勢洶洶 英特爾與超微攜手x86化敵為友天下武功,唯快不破。NVIDIA對應著鋪天蓋地天兵天將的來襲,策略就是一年一個新機種,讓競爭者疲於奔命。然而800磅的大猩猩每年要脫胎換骨一次,就必須要具備強有力的指揮系統,這就難怪NVIDIA執行長黃仁勳得有40多人直接跟他報告了。
2024-10-29
日本半導體復興大業的三支箭
如同十多年前的日本安倍經濟學的三支箭,以拯救日本長期的通縮、振興經濟,提升日本的競爭力。在1980~90年代,曾是世界第一的日本半導體產業,經歷失落的30年,最近不約而同地射出了三支箭,希望能一舉扭轉目前的頹勢。東京大學的黑田忠廣教授,甚至稱之為「熱水中被煮著的青蛙,突然間跳了起來。」是哪三支箭要來振興日本的半導體產業?第一支箭就是日積電(JASM),台積電的熊本廠;第二支箭是日本政府主導,結合幾家日本重要企業,在北海道設立的Rapidus,直接切入2奈米的製程;第三支箭就是台積電在日本筑波,設立的3DIC先進封裝的實驗室,與東京大學及日本材料及設備廠商合作。這三支箭都需要仰賴外國的技術及資源,日本輿論將此比擬為,在19世紀幕府時代的「黑船事件」。黑船事件開啟日本與西方世界的交流,明治維新接著發生,一舉讓日本進入世界強國之林。這三支箭分別都有其目的,而合起來就成為日本半導體的復興大業。首先,日本長期以來未持續投資在半導體先進製程,因此製程技術停留在40奈米。日積電的任務就是要填補28~16奈米的空缺,並且配合到日本產業所需的車用IC及影像顯示IC。第二支箭就有很大的爭議了。在沒有任何先進製程的學習曲線支撐下,直接切入2奈米,現階段三星電子(Samsung Electronics)及英特爾(Intel)都做不到,這豈不是癡人說夢?雖然有美國IBM及歐洲Imec的技術轉移,包括EUV技術,但是研究機構的技術,相對於要實現高集成度的IC,仍有一段相當的距離。日本是如何盤算第二支箭?原來由16到3奈米,使用的是魚鰭式電晶體(FinFET),到了2奈米電晶體就須改為GAA(gate all around)或稱為nano-sheet。與其由16奈米切入,需要建立FinFET的學習曲線,在後頭苦苦追趕,倒不如孤注一擲,直接進入下一個世代的電晶體。雖然離台積電仍有段距離,但是不會輸三星及英特爾太遠。這隻箭是大膽的,但不失為好的策略。第三支箭就含有長期的戰略意義了。3DIC不只是先進製程需要,成熟製程所製作的IC也是需要的。如果說摩爾定律是半導體元件尺度的微縮,那3DIC就是電子系統尺度的微縮了。這平台提供將各式小晶片(chiplet)密集的堆疊,造就系統特性上的提升。日本優異的半導體材料及設備供應產業,更是強化3DIC技術的重要基石。當日本在80年代末期,自詡在許多產業上創下全球第一,尤其是石原慎太郎及Sony創辦人盛田昭夫合著的《可以說NO的日本》,徹底地激怒美國,開始對日本輸美的半導體設限,並扶植南韓。那個時期個人正在美國當研究生,有回遇到來自日本的半導體教授。當他知道我來自於台灣時,趾高氣昂地問我,「你知不知道日本統治台灣多少年?」。相似的場景在2000年後,我參與一個半導體國際會議的籌辦,當與會的委員都希望日本能多貢獻投稿的論文。日本的代表面有難色地說「我們已經不是世界第一了,甚至連亞洲第一都說不上」。日本並沒有像美國,大剌剌地要台積電將最先進的製程搬到美國,而是反求諸己,邀請台積電的成熟製程來日本設廠,而先進的製程想辦法自己解決。充分地表現出東方文明克己復禮的美德,另一方面也維持住日本民族的自尊心。我個人對於日本文化中的職人精神,是打從心底的佩服。有回在日本參加光電半導體研討會,當時在報告單波長的半導體雷射研究,用於長距離的光纖通訊。要實現單波長,需要在雷射底部製作一精密的長條形光柵結構,以選擇所需要的雷射波長,當時這是個相當挑戰的工作。日本的研究人員不是只做1條,而是連續做3條,在一個元件上產生3個不同波長的單波長半導體雷射。我在台下看得目瞪口呆,久久無法平復。1960年代末期日本經由美國的授權,已逐漸在半導體產業站穩腳步,當時的美國Richard Nixon曾警告過,「日本是個有文化的民族,絕對不會滿足於只銷售電晶體」。這三支箭涵蓋成熟製程、先進製程及先進封裝,若能支支中的則復興大業可期。我相信第一支及第三支是會命中目標,第二支箭的難度較高。但是在日本既有文化底蘊的加持下,第二支箭命中的機率還是有的。
2024-10-08
1兆個電晶體的半導體新紀元
兩周前SEMICON Taiwan在台北舉行,這個年度盛會聚集全球各地重要的半導體廠商及菁英,共同探討半導體未來的新技術及產業趨勢,這其中最吸睛是對於未來兩個「兆」(trillion)的預測。第一個兆是大家比較耳熟能詳的,半導體的市場規模,會由現在的6,000多億美元,成長到2030年的破兆美元。台灣2023年的GDP是7,551億美元。第二個會破兆的是單一封裝晶片的電晶體數目會超越1兆,目前的紀錄是NVIDIA Blackwell架構GPU內涵1,040億個電晶體,使用台積電4奈米的製程。所以要破兆,還需要10倍的成長。在1980年代,我們所探討單一晶片電晶體的數目是百萬級(million),而2000年初來到10億級(billion),又過了20年現在是兆級(trillion)。10倍的成長在半導體界是司空見慣不足為奇,但是以10倍速度的成長且經歷過50年,幾乎所有可能的方法及創新的技術都用到了極限,所以兆級電晶體的最後一哩路將會是備極艱辛。位於比利時的Imec成立40年,是全球半導體相關先進技術最重要的研究機構,舉凡FinFET、EUV、nano-sheet FET等,都是其領先提出並且實現。由於其中立的立場,以及擁有先進設備及優越的人才,吸引全球大廠進駐與其合作,因此被稱為是半導體界的瑞士,所以由Imec來說明兆級電晶體的實現是最恰當不過的。Imec在會場自家舉辦的論壇中提出CMOS 2.0的概念,也就是實現兆級電晶體所需的創新思維及技術。這除了要持續微縮電晶體的尺寸,也就是more Moore;另外還需要先進的封裝技術來配合,這就是more than Moore了。台積電已經量產3奈米製程,即將進入的2奈米,電晶體的架構會由FinFET進入到GAA(gate all around)也就是nano-sheet電晶體。但是要持續進入到1奈米以下,CMOS電晶體的架構要做結構性改變。我們都知道CMOS(complementary MOS)是由nMOS及pMOS組合而成,由最原始的平面式(planar) CMOS到FinFET以至於GAA,2個nMOS及pMOS一直都是並排在同一平面。但是到了1奈米以下,為了更進一步的微縮,nMOS及pMOS必須要上下堆疊而非並排。也因為是上下堆疊可視為是一個電晶體,所以被稱為是CFET。可以用堆疊方法做出1個CFET,同樣的方法就可以做出2個以上CFET的堆疊,這樣兆級電晶體的晶圓不就可以實現了?其實不然,這還要許多尖端工藝來配合。要做到1奈米等級的曝光顯影,需要使用高數值孔徑(NA=0.55)的EUV,此EUV造價不斐需要3億美元。另外,上兆個電晶體的耗電會輕易地超過1,000瓦,為了節省電力的消耗,研究人員提出晶圓背面供電的方法。現行的晶圓不論訊號或者電源都是由晶圓上方所提供,所以電力需要經過十幾層的金屬往下,才會到達最下方需要電力來運作的電晶體。這就如同提了一桶水,走山路到到山頂去澆水,山路是愈走愈窄,好不容易到了山頂,可能只剩下半桶的水。直接由晶圓背面供電,是個立竿見影節省電力消耗的良方。台積電在A16製程(1.6奈米)將開始使用此背面供電技術,但是該如何實現?這需要晶圓鍵結技術(wafer to wafer bonding),包括bumpless技術。也就是將提供背面供電的電路製作在另一片晶圓上,然後與磨薄後主晶片的背面對準並鍵結,使兩片晶圓結合為一體,這個程序需要在真空下加溫及加機械力,而晶圓間的鍵結是依賴凡德瓦爾力(van der Waals force)來完成。這個技術在30多年前,我在美國當研究生時就已經發展,當時隔壁實驗室正從事MEMS的研究,需要製作一個微小的空腔,因此手工組裝一套半導體晶圓鍵結設備。沒想到當初這套技術,如今成為實現兆級電晶體的利器。既使有了更省電的CFET及晶圓背面供電技術,然而上兆個電晶體仍舊會產生相當的熱,需要從有限的面積內帶走。Imec研究人員製作液態冷卻的微流道,將冷液體引入到晶圓表面的熱點,而將熱帶走的熱液體,由不同的流道引出,並在外部做熱交換。此微流道相當的複雜,需要將冷熱液體分流,這很難用傳統的機械加工來完成,而3D列印技術克服這個困難。半導體的晶圓技術總是不斷地,在面對問題及解決問題的循環中匍匐前進。過往多依賴電晶體結構及晶圓製作技術來完成,現今先進封裝甚至散熱技術會扮演愈來愈重要的角色。此次SEMICON Taiwan所揭櫫的兩個兆的目標,我們相信是會達成的。
2024-09-23
迎接第三類半導體8吋晶圓新契機
每隔一段時間,筆者便會發表關於第三類半導體(氮化鎵,碳化矽)的看法,畢竟這塊園地是十幾年來筆者長期關注、耕耘及使力的地方。十多年前在工研院時代,我們只知道第三類半導體,會是個時代及產業的趨勢,並不全然地清楚實際應用的場景及何時會發生。經過這些年頭,產業生態鏈逐漸完整,應用場景也日趨明朗,但是還尚未達到實際真正的引爆點。隨著8吋晶圓的導入,是有機會引起第三類半導體大爆發。Yole在最近發表的市調報告,整體分離式功率元件(discrete power devices)市場規模在2022年達200億美元,預估在2028年會超越330億美元。這330億美元的市場規模,矽基功率元件仍佔大宗,但第三類半導體比例會到30%以上。碳化矽與氮化鎵的比例約略是4:1,也就是碳化矽80億,氮化鎵20億。在市場應用上,幾年前流行一時的氮化鎵60W快充電源轉換器,只是個小眾市場。最近關注的焦點在於電動車的電控及電池充電系統,第三類半導體尤其是碳化矽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。然而近來火紅的AI算力中心的電源需求,第三類半導體的角色扮演,卻比較少受到關注。不論是電動車或者AI算力中心,都需要大量的電流來驅動馬達或者是晶片。為了避免過度的電流在傳輸上造成損耗,以及減少導線承載電流的截面積,直流高電壓是個必然的趨勢。電動車已經由直流48V走到400V,甚至於800V的直流高電壓,AI算力中心也勢必跟隨電動車腳步,轉向直流高電壓。相較於矽基的功率元件(MOSFET、 IGBT),第三類半導體在相關高電壓、大電流及切換頻率的表現上都優於矽基元件。電動車關注的在於高電壓及大電流,AI算力中心還須加上切換頻率,因為在機櫃內空間有限,提高切換頻率可以增加功率密度。第三類半導體在供應鏈及應用端已逐漸成熟,市場何時會引爆?目前的重點在於價格。舉一實際的案例,1個功率模組,若使用第三類半導體,其所需的元件數目可以是矽基元件的一半,但是遺憾的是整體的價格卻還是矽基的2倍。所以第三類半導體若能積極地導入8吋晶圓的製造,使得價格上能降低30~50%,引爆點就有機會發生。氮化鎵已經有公司導入8吋晶圓的製程,至於碳化矽到2025年將有IDM公司如英飛凌(Infineon)、安森美(Onsemi)、Wolfspeed、羅姆(Rohm)、意法半導體(STM)、博世(Bosch)、富士電機(Fuji Electric)等陸續導入8吋晶圓,這些公司也或多或少有8吋氮化鎵晶圓的規劃。即將引爆的契機已快來臨,台灣的產業鏈該如何抓住呢?第三類半導體技術及8吋晶圓廠對台灣都不是問題,問題在於商業模式。無可諱言,目前矽基功率元件產品及技術領頭的廠商,都是國際IDM的大廠,因為這是個元件設計與晶圓製造需要密切配合,才能創造出優異產品的產業。然而在台灣,我們是以設計及晶圓代工分業,為主要的訴求,因此我們的功率元件廠商,只能配合晶圓代工廠所提供的標準製程,或做有限度的優化,在量大的市場內作價格上的競爭。我們商業模式需要做些調整,整合是必要的,但不必然要走到IDM模式。晶圓代工廠,尤其是能提供第三類半導體8吋晶圓的廠商,可以朝虛擬整合(virtual integration)的方向來規畫。也就是策略性地扶持少數幾家元件設計公司,在製程條件上予以充分的配合,宛如兩者是在同一個屋簷下工作,如此才有機會與國際IDM大廠一搏天下。要能做到虛擬整合,必定不會是件簡單的事。我們已經失去矽基功率元件市場主導的機會,第三類半導體正準備引爆中,加上台灣優良的8吋晶圓經營的績效,我們是有機會在國際的舞台上發光發熱。
2024-08-09
為摩爾定律續命—半導體先進封裝技術
超微(AMD)執行長蘇姿丰來台參與COMPUTEX 2024,期間有一次的公開演講,提到她本人很訝異在台灣有這麼多人知道CoWoS(chip on wafer on substrate)技術,這在美國是不可能的事。事實上CoWoS一詞是台積電張忠謀創辦人一手欽定的,這名字取得真好,一眼就可以望文生義。就如同TSMC一般,很清楚讓人知道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。CoWoS是一種先進的晶片垂直堆疊封裝技術,也是延續摩爾定律繼續前行的最重要利器。摩爾定律過去五十年中,所著重的在晶圓的平面上做不斷地微縮。但是當微縮到了奈米等級,最終還是會遇到物理的極限,因此往垂直方向去堆疊是一個必然趨勢—如同在人口密集的地方要蓋高樓一般。約莫在二十年前,半導體技術尚未進入28奈米製程,研發人員就開始提出3D IC的概念,當時用了「 more than Moore」這個詞,以對照摩爾定律的「more Moore」。然而要堆疊晶片技術上並不困難,但是在實際應用上卻很難實現,就如同蓋高樓,每一層的主結構必須是一致且貫穿的,才有可能一層一層的堆上去。所以只有記憶體的晶片,因為是完全相同的架構,才有可能彼此堆疊,但當時的記憶體晶片並沒有這個需求。之後研究人員提出了矽穿孔中介層(through Si via interposer),也就是在中介層上方的平面放置多個晶片,因為中介層是使用半導體的製程,可以緊密結合這些晶片,並提供高密度的橫向走線(RDL),晶片間訊號可以走最短路徑,提升晶片效能。這就是俗稱的2.5D封裝技術,此中介層就是CoWoS中的wafer。所以嚴格來說CoWoS是一個2.5D的封裝技術。順帶一提的是這2.5D名詞,最早是由日月光集團唐河明博士所提出。台積電是第一家將矽穿孔中介層量產的公司,這多虧蔣爸(蔣尚義)的主導與支持。但是推出來之後,卻是叫好不叫座,乏人問津,也就是科技界常說的「solution looking for problems」。後來第一個使用CoWoS技術的是在2011年的Xilinx,將4個FPGA晶片緊密的並排再一起,並利用RDL彼此訊號相連。因為CoWoS所費不貲,所以高單價的FPGA為了追求效能,才率先使用。就連蘋果(Apple)手機內的AP晶片,至今還未使用CoWoS。接下來直到AI世代的來臨,CoWoS才受到廣泛的重視。NVIDIA是在2016年的P100 GPU開始使用CoWoS,主要用於與一旁的HBM記憶體能緊密的訊號相連。有趣的是,HBM是第一個實現3D的晶片堆疊,目前已經可以將12層、甚至16層DRAM堆疊在一起。NVIDIA近期所推出的Blackwell GPU,將2個GPU晶片,以幾乎無縫地緊密相連,而中介層提供高密度的RDL以及連接凸塊(bump),再次大幅提高訊號傳輸速度,並減少功耗。此番CoWoS技術所帶來的效益,幾乎等同於將製程技術推進一個世代。然而,隨著需要相連的晶片愈多,CoWoS中介層所需的面積就持續增加,不僅增加費用,而一片12吋大的晶圓能提供的數目也勢必減少。玻璃基板當作晶圓中介層的想法就應運而生。首先,玻璃基板夠大(5.5代玻璃面板是1.3公尺 x 1.5公尺),另外玻璃基板夠平整,可以製作出高密度的RDL,同時對於高速的訊號具有更低的傳輸損耗。現階段如果能順利解決玻璃基板鑽孔的問題,將來非常有機會提供一個低成本、高效能的中介層。台積電為此也適時推出經濟版的CoWoS-L(local Si),中介層是使用封裝業常用的製模(molding)技術。模的中介層內可內埋local Si interconnect(LSI)晶片,提供所需要高密度的RDL,同時也可以內埋其他的主被動元件以及晶片。不過要完成薄、大面積且不碎裂的製模,在工藝上是很大的挑戰。CoWoS中的晶片及晶圓中介層會被台積電所牢牢地綁住,外人難以越雷池,因為這牽涉到對終端客戶的承諾。至於substrate高速載板,則有機會被多家供應商所分食,而高速載板內有更多的空間,整合內埋所需要的元件。半導體先進封裝技術,尤其是CoWoS,未來在延續摩爾定律道路上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。現在發生的是AI帶來的需求,未來在各領域小晶片(chiplet)的整合,都需要這些技術,而且會更多元及多樣。在這條道路上,除了製程技術及IC設計的專長外,需要材料力學、結構力學以及散熱機制等專長的人共同參與。當more Moore 「山窮水盡疑無路」時,more than Moore提供「柳暗花明又一村」,這一村將帶給半導體產業至少再20年的榮景。
2024-07-17
英特爾怎麼了?
英特爾(Intel)近期負面消息不斷:市值已經跌到半導體類股的第十名,是台積電的5分之1;晶圓代工業務持續擴大虧損;先進製程發展不順;高通(Qualcomm)搶先與微軟(Microsoft)合作推出AI PC的晶片。這一切在十年前,甚至五年前都是無法想像的事,英特爾到底怎麼了?英特爾執行長Pat Gelsinger,上周在台北的COMPUTEX發表主題演講。演講是以擊鼓演出開場的,頗有對這些負面訊息,採取鳴鼓而攻之的味道。Gelsinger以摩爾(Gordon Moore ),在早年提出摩爾定律時所說的一句話開始,「Whatever has been done, can be outdone」,也就是說「過去不論完成了什麼,都是可以被超越的」,他相信自己是在做件超越前人的事,包括要在4年中完成5個先進製程節點。憑心而論,就個人的觀察,英特爾還是一家非常有創新能力的公司。過去不少英特爾的創新是在創造一個產業生態,引領整個半導體界往前邁進。比如說,在90年代英特爾率先提出12吋晶圓平台,2000年代又接著倡議18吋的晶圓;為了PC的無線網路,提出WiMax架構;而Lightpeak是為了解決PC的有線高速訊號傳輸;在封裝上,與日本的味之素共同開發ABF材料;最近被討論甚多的玻璃載板,以取代現有的高速載板,也是英特爾在多年前所提出的;為了解決晶片功耗過大的問題,英特爾率先提出晶片背面供電(backside power)的想法,為目前最有潛力的解決方案;甚至EUV的微影技術,也是英特爾首先贊助的科研計畫。即便台積電轟動武林的CoWoS,英特爾也有EMIB(embedded multi-die interconnect bridge)的技術來抗衡。上述這些林林總總,如果沒有英特爾的創新與推動,整個半導體產業也許還停留在石器時代,絕非現在的樣貌。這麼一家創新又技術領先的公司,是發生了什麼事,造成今天的局面?首先,英特爾在最近的20年間(2005~2024)已換了4任的執行長,任期遠短於先前摩爾在位的12年,以及Andrew Grove的11年。除了Gelsinger為技術出身外,其他3位都出身於營運或者財務。其次在整個半導體產業的生態改變,尤其是先進製程,7奈米製程節點是一個關鍵。在2010年初期,全球在開發7奈米技術,都遇到相當的瓶頸。首先若延襲既有浸潤式DUV技術,在關鍵的微影製程,需要經過3次到4次的曝光程序,既費時又費工。當時的EUV,雖然只需1次的曝光,但是由於光的強度不足,每小時晶圓的產出遠低於100片,量產上遭遇困難。整個產業瀰漫著悲觀氛圍,認為技術已經遇到天花板了。換言之,在資源上的投入就不再這麼積極。最後也是最為關鍵的是,英特爾是家IDM的公司,有自己的產品。在這段期間英特爾先後併超過10家公司,比較大的購併案包括Altera (FPGA晶片),Mobileye (ADAS,車用自駕晶片),Habana(AI晶片)等。由於先進製程遭遇到瓶頸,自然地會考慮到CPU之外的產品線,再加上執行長多出身於營運,自然是忽略在技術深耕上的投入。反觀台積電,由於沒有自己的產品,唯一的選擇,只能在技術上加大力道尋求突破,以及與客戶的充分合作。終於EUV的瓶頸打開,加上蘋果(Apple)、NVIDIA等重大客戶,不斷地對於先進製程的需求,最終導致今天英特爾的困境。在COMPUTEX 2024的主題演講上,Gelsinger賣力地介紹自家Xeon 6 伺服器處理器、Gaudi 3 AI加速器,以及AI PC Lunar Lake處理器。其中Gaudi 3以及Lunar Lake是委託台積電生產,分別使用5奈米以及3奈米的製程。這也顯示Gelsinger想要超越過去英特爾的積極作為。個人的觀察,英特爾還是個相當有底氣的公司,Gelsinger的企圖心以及有步調、彈性的作為,若能假以時日,勢必會威脅到超微(AMD)甚至NVIDIA。美國政府也一定會全力來支持英特爾,因為英特爾是唯一擁有半導體先進製程能力的美國公司,而半導體又是全球兵家必爭之地。最後,英特爾是否有機會威脅到台積電的龍頭地位?值得我們深思。
2024-06-13
算力即國力,也是王道
數周前NVIDIA執行長黃仁勳在GTC 2024大會上發表新一代的GPU (B100/B200)。這B系列的GPU打破相當多紀錄,首先這GPU是由2顆獨立的晶片並排結合而成,採用台積電先進的4奈米N4P製程,而接合的方式是利用台積電CoWoS(chip on wafer on substrate)先進封裝技術。每一個晶片內涵1,080億個電晶體,這是首次單一晶片電晶體的數目超過1,000億顆,2顆加總共有2,160億顆。1980年代我們在唸半導體的時代,1個晶片所含電晶體的集成度,由SSI(small scale integration),到MSI、LSI以及最後的VLSI(very large scale integration)。VLSI所定義的單一晶片所含電晶體的數目,也不過是100萬顆。現代的科技將這個數字推進10萬倍。我們都知道GPU的算力跟電晶體的數目是直接相關,要增加電晶體的數目,一則是利用微影技術縮小電晶體的尺寸,另一則則是增大晶片的面積。就增大面積而言,在NVIDIA B系列前三代的GPU(H / A / V系列),晶片的面積就已經超過800平方釐米,將近3公分的平方。事實上這晶片面積,包括B系列在內,已經是12吋晶圓的極限,若繼續擴大晶片的面積,良率及在1片晶圓所能產生的晶片數目,都會受到很大的影響。在無法繼續增加晶片面積的限制下,將2顆晶片利用先進的封裝技術,緊密並排在一起,如同1顆大的晶片,將會是未來的常態。蘋果(Apple)M1 Ultra處理器,就是由2顆M1晶片並排組合而成。弔詭的是,這回B系列GPU使用的是台積電進階版N4P製程,與前一代H系的N4相比,根據台積電所公開的數據約是效能提升6%。然而,以單顆B系列的晶片為例,其電晶體的數目相較於H系列,增加約30% (1,080億顆 vs 800億顆)、功耗約略減少30%(500瓦 vs 700瓦),換言之,效能提升將近50%。除非NVIDIA在B系列的GPU設計架構上,做了重大突破,否則很難想像這50%的效能改善是從何而來?個人認為很大的改善在於,這2個晶片中的數據傳輸的損耗大幅下降。2個晶片中所傳輸的數據量是10TB/s,也就是每秒傳輸10的13次方的數據量,而M1 Ultra的數據量卻是2TB/s。緊密結合晶片中的數據傳輸所產生的功耗,是遠小於數據由晶片傳輸到印刷電路板上,再到另一個晶片上。兩者之間的功耗差距,除了距離長短之外,晶片與電路板間的阻抗不匹配,都會造成傳輸上的損耗。換言之,在不斷需要提升算力的同時,利用先進封裝將幾顆運算晶片,緊密地結合在一起,未來將會是一個關鍵。如同利用矽光子及CPO(co-package optics)技術,將資料中心的交換器,大幅地減少其功耗及增加傳輸數據,是相同的道理。算力除了跟晶片效能有很大的關係外,也跟計算機的架構有關。我們以人工智慧運算及量子運算為例,最古典的運算如附圖(A)所示。運算猶如一排車陣中,靠時序的控制(sequential control),一部車啟動後接著另一部,到最後一道指令,才完成整個車陣的紓解。然而在AI的運算中如附圖(B)所示,使用大量平行運算,1個GPU內部包含了數以千計的運算核心,因此算力遠大於古典的運算,但基本上仍存在時序的控制。量子運算就完全不同了,如附圖(C)所示,在並排的車陣中利用量子的糾纏(entanglement),就宛如一張網絡將所有的車子四面八方的圈住在一起,沒有時序的控制,一聲令下就全員移動,因此算力又遠大於AI,相較之下所耗損的功率卻少了很多。然而要產生量子糾纏,必須要在極嚴苛的環境下產生,如超低溫及超低雜訊,有太多不可控因素,所以時不時會有錯誤發生。個人淺見是,量子電腦很難成為一個商品化的產品,更談不上可靠度及品質管理系統。最有可能是大型的研究機構或大公司的研發部門,擁有台量子電腦,而且每售出1部量子電腦,原廠就得要有一組工程及技術人員進駐該單位。不可否認算力即國力,GPU/AI的算力在未來一段時間內,仍然會是主流。在算力不斷地被要求提升之下,晶片的功耗及訊號的傳輸量,會是瓶頸之所在。先進的封裝技術如CoWoS,將會是各國所關注的焦點。
2024-05-02
智慧應用 影音